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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only way you can write the truth is to assume that what you set down will never be read. - The Blind Assassin, by Margaret Atwood
 

十万字长篇文 《神》-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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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 Chapter Nine

斯雷因紧紧地盯着韵子手里的iPad。屏幕上的火星运输车看起来如此熟悉。

“你认识这车吗?”

斯雷因点了点头。“这一定是火星部队的。但是我说不上来他们是否是库鲁特欧的人。”

“附近没有其他的扬陆城。离我们最近的扬陆城仍然在九州岛战斗。”伊奈帆在斯雷因身边同样目不转睛地看着韵子带回来的图片。“但是我们的确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这是哪一家扬陆城的车辆。”

“伊……伊奈帆,我们为什么要更多的证据?我们不是要尽快离开这里吗?”韵子微皱眉头,看向伊奈帆。

“嗯。”伊奈帆似乎没有听见韵子的问题。

“总而言之,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韵子拿着iPad的手缩了回去。“长官们的指示是让我们在这里继续待命,然后晚上再继续行军。”

“嗯,我知道了。”伊奈帆点了点头。

当韵子离开帐篷的时候,斯雷因好奇的看了伊奈帆一眼。

“怎么了?和韵子桑说话的时候好像心不在焉嘛?”

“没什么。我只是想皇帝的飞船离我们好近。”

两人随后安静了下来。斯雷因轻咳一声。

“请不要再想去接近那艘飞船了,伊奈帆。”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就是想去接近飞船?”

“总而言之,我和大家都不会允许你去做那种事的。”

伊奈帆抬起头来。他们头顶上是深色的帆布帐篷,而在帆布之外是浓厚的密林。无论如何都是看不见蓝天的。

“火星的皇帝,那个控制着所有Aldnoah的人,那个最先发现这诡异金光的人……你对于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觉得很好奇吗?”

“和这种事相比,你不认为你更应该想方设法保护这里的大家吗?”

“如果Aldnoah真正造成了火星人的侵略性,那它可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而皇帝这个人作为Aldnoah的控制者则是首当其冲的会受到影响。”

“正因为如此,你才不能接近那艘飞船!你不记得你接近Aldnoah的后果了吗?” 

伊奈帆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没有回话。

“……其实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伊奈帆。”

“什么事?”

“……我想离开新芦原军。”

“为什么?!”

伊奈帆平常平淡的脸稍稍显出了惊讶的表情。

“……如果公主还活着的话,她八成还和库鲁特欧伯爵在一起。”

“你想自己去找他们?!”

“我和你一样,想知道真相。”

“你一个人去,是要去寻死吗?”

“这是火星人自己的问题。我们需要自己解决。我不想把这里的大家拉进来。”

“你怎么就知道这些人是库鲁特欧的人?怎么就知道你能见到公主?怎么就能成功地潜入那艘飞船??”

伊奈帆微微起身,稍微失去控制的用手抓住斯雷因的肩膀。斯雷因眨了眨眼,惊讶地看向伊奈帆。

“……伊奈帆,我……你不是自己说过吗?你的责任是带领着大家安全的离开这里,到达日本西岸,然后回到亚洲总部!不是追着我走!”

“你……终于想离开地球军了吗?还是因为Aldnoah那件事情对你造成伤害了?”

“不是地球军的问题!也不是因为那件事!只是……只是……我真的不想让你离火星和Aldnoah更近了!”

伊奈帆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转过身去。

“……你还是要离开我们啊。”

“不……不是的。”斯雷因小声地低语着。“我本来不就是你们捡回来的吗?如果没有你,如果新芦原军没有留下我……其实,我也一直都是你们的累赘,不是吗?没有帮上你们什么忙,战斗的时候又心情复杂的不知道怎么面对火星兵……这样的我,感激你们还来不及呢。我只是觉得,新芦原军——不,伊奈帆——我不能再继续拉你进入火星和Aldnoah的这摊浑水里了。作为一个局外人,你已经陷的够深了。”

伊奈帆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打心底不同意斯雷因的提议。是的,除了斯雷因以外的任何人去接近火星皇帝的飞船都是非常危险的。虽然如此,伊奈帆仍然做好了重新面对那种恐惧的准备。如今斯雷因主动要求只身去完成这项任务,伊奈帆不仅没有感到应有的欣慰,反而似乎感到了更深的恐惧。

如果他再也见不到斯雷因的话,他的身上是否会再背负起一条性命?他不敢想象。

伊奈帆鲜见的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要是你再也回不来怎么办?”

“我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布料摩擦的声音在伊奈帆身后响起。似乎斯雷因也站了起来。“如果我回不来的话,就请伊奈帆代替我好好活下去吧。而且,就算我成功的回去了,作为轨道骑士随从的我和地球军将领的你——可能也不会再次相见了吧。”

伊奈帆紧紧地抿起了嘴。

“但是请放心,伊奈帆。我一定会找到公主,告诉她Aldnoah的事情,尝试改变火星。如果你的推理是对的,如果Aldnoah真的是个我们不了解的外星生物的话,生活在火星上的所有人类可能都有危险。作为火星王位的准继承人,公主说的话还是有很重的分量的。我从来没有发现她对于地球有半点敌意,所以也许她可以说服她的爷爷和火星民众,开始展开对于Aldnoah的调查。”斯雷因继续说着。“还请你好好地保护在地球上的大家。不要让这里的人在这场战争里有太多的伤亡。”

“斯雷因……”

“我一定会尽力的,所以……所以请伊奈帆尽量远离战场吧!请你一定不要再接近Aldnoah了。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你这种伤痕累累的样子……”

伊奈帆猛地转身。他没有想到的是,斯雷因已经走到了他的背后。两人贴的很近、很近。

“斯雷因……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了我而牺牲你自己?”

斯雷因一愣,呆呆地看向眼前双眼微缩的伊奈帆。

“伊奈帆……我……”

斯雷因不安地低下头,不敢直视伊奈帆。

“伊奈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绝对不想再让你靠近Aldnoah一步了。我……额!”

他突然被伊奈帆揽进怀里。伊奈帆的一条胳膊仍然打着石膏,不对称的拥抱略显单薄。

“不要走。”

斯雷因被这突然的身体接触吓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斯雷因,不要走……不要走。”

伊奈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他却只能怪罪自己从小的少言寡语。

他只是一直重复着‘不要走’这几个字。

你口口声声地说理解我,为什么又要马上跑掉?

难道你又要让我为别人的死而责备自己吗?难道你要让我再次看着自己重视的人消失,自己却无计可施?

不要离开我。你既然已经看到了我坚强后面的伤痕,既然想帮助我,就不要再离开了。

你知道作为唯一的幸存者活下去是多么痛苦的事吗?

这所有的话语,伊奈帆都无法说出。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的喉咙异常的干燥,根本说不出这些自己的唇舌从来没有发出过的音节。犹如素食主义者突然被迫食肉一样,他的身体对这些词汇发出本能的反感,无法将这些思想变成语言。他只能用自己的一只手臂尽量抱紧斯雷因,一遍遍的恳求他不要离开。

“呐,伊奈帆,如果你再次被Aldnoah影响的话,我会无法原谅自己的。”

但是他怀里的斯雷因却开了口。

“我知道,伊奈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的计划很蠢吧?还很有可能把自己也赔进去。其实我也很看不起自己呢。刚刚还说会帮你,现在却又要跑掉。我知道,大家都清楚Aldnoah的事,一定会帮助我的。可是……可是那样的话,你们都会有危险的。尤其是你呀,伊奈帆。”

斯雷因站直身子,俯视着伊奈帆的眼睛,自己的碧绿双眼中已经泛起泪光。

“求求你,不要再为了别人而伤害自己了。我说过,我很敬佩你呢,很重视你。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幸福的活下去。不要为他人而抹杀自己了,伊奈帆,尤其不要为了我。你因为火星启动的战争而失去了家庭,因为火星的侵略才变成了这个样子。无论怎么说,我在火星长大,是一个火星人。我似乎对Aldnoah 有特殊的抵抗力,而这个非我不可的特征可以帮助你结束战争,让你重新回到你正常的生活。我怎么可能再将你卷进来?等到战争结束了时候,请你一定要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不要为了别人的事情责备自己了。不要再背负那些沉重的东西了,好吗?”

“斯雷因……你……”

斯雷因已经挣脱了他的怀抱,冲了出去。

“哎……斯雷因!”伊奈帆听见韵子在帐篷外面焦急的声音。看来她并没有走远。

“伊奈帆!”帐篷门口的帆布随即被掀开。韵子快步走了进来。“我……伊奈帆,对不起。我刚才想再回来问问你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指示,所以没有离开……”

“你都听见了?”

韵子点了点头,随后小心翼翼的开口:“伊奈帆……你和斯雷因……?”

“Aldnoah的那件事情后,雪姐和他说了关于我小时候的事,小时候脾气暴躁的事。”

“……啊,那些事呀……”

两人随后陷入短暂的沉默中。

“所以……斯雷因理解了吗?”

伊奈帆点了点头。

“韵子……你也许是这里除了雪姐和斯雷因以外,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了。你也听见了斯雷因说的话。 我想了解Aldnoah的真相,但是我无法否认斯雷因的警告是对的。韵子……我该怎么做?”

“伊奈帆……这种话真不像你呀。”韵子苦笑道。

“韵子,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你又有什么时候不是认真的呢?”韵子叹了口气。“你这个人呀,其实已经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吧?只是不敢承认。还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呢。”

伊奈帆没有回话。

“……其实,伊奈帆,刚才斯雷因跑出去的时候……他在哭呢。”

伊奈帆没有任何反应。韵子甚至怀疑自己的好友没有听见自己说的话。

他只是慢慢抬起了自己没有打石膏的手,随后注视着自己的手掌,仿佛手心里有什么她看不见的东西一样。一丝她读不懂的感情划过他几乎永远平淡如水的脸孔,随后他抬起头来看向了她。

“请再次将大家聚在一起开个会。我也会再去总司令那边一趟。我们可能……要脱离大队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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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雷因并没有被批准领走自己的行李。

也是呀。他本来就是一个战俘,怎么能正大光明的走掉呢?如果要走的话,他就必须之身一人行动了。

他回来的时候,伊奈帆已经不在他们的帐篷里了。 斯雷因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然后换上了原来的那件火星制服,躲躲闪闪的从哨兵监控的死角离开了营地。

库鲁特欧伯爵的下属他还是多多少少都认识的。如果他见到熟人的话,他应该可以安全的回到伯爵身边,然后打听出公主的下落。

斯雷因尽量的回想起皇帝飞船降落的坐标,然后从背包里掏出指南针,向那个方向靠近。如果皇帝降落下来是为了公主的话,库鲁特欧的人应该已经和飞船上的官兵见面了。就算库鲁特欧还没有和飞船接触,斯雷因也是在公主身边呆过的人,皇帝也还是能认出他的。总之无论如何他都是有希望的。

一路上他尽量躲开地球军的哨兵,一注意到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就马上隐身在小树林中,小心翼翼的不敢出任何差错。 虽然如此,他仍然时不时的怀疑身后有什么人跟着他。

“……紧张过度的幻觉吧。”

身后的树林里空无一人,就算他设下埋伏等候良久也没有任何人跟上来。森林里异常的安静,只有树枝和绿叶微微随风摆动的声音。脚下由无数的枯叶腐烂而形成的湿润土地吞咽了他的脚步声,让他毫无声息的继续深入。

在扬陆城那人造空间里生活了好几年的少年仍然没有完全适应地球的荒郊野岭,常常会下脚不稳,走的摇摇摆摆拐来拐去。有时地上的枯枝烂木实在太碍事了,斯雷因就干脆绕个弯绕过去。

“额……好疼……”

他知道自己已经离飞船降落的坐标越来越近,不禁开始越发小心。可就在这时,他偏偏就一脚踩到了一根枯木上,身子一下撞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不禁如此,他的裤子口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撞的他大腿疼的发麻。

“这……这什么鬼东西?!”

口袋里有两样东西。一个是迷你麦克风和耳机,附带电池。另外一个是正在发信号的GPS追踪器,红色的LED一闪一闪的发着光。

“伊奈帆你……!”

这是故意的吧!?在自己火星制服的口袋里提前放进GPS,应该就是害怕斯雷因这样不声不响的跑掉。不仅如此,还给他加了一个麦克风和耳机,是生怕他找不到伊奈帆吗?

斯雷因抿起嘴,戴上了麦克风和耳机,打开了默认的通讯系统。经过短暂的沙沙声后,他听见了熟悉的低音。

“才发现吗,蝙蝠?”

“伊奈帆,你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跑掉。你现在在哪里?”

“明知故问很好玩吗?你这个GPS现在就在我手里。你比我还清楚我现在在哪里。”

“行。你就呆在那里别动。我和大家随后就到。”

“大……大家?”

“是的。愿意跟你一起行动的人都来了。我没有强迫任何人。跟我来的,都是自愿要去探索Aldnoah的真相的人。”

“伊奈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的责任是保护大家!”

“你是说过。我也并没有做错。你难道不也是我要保护的‘大家’的一部分吗?这次,我带着大家一起来保护你了。”

斯雷因一时想不出什么来反驳。伊奈帆顿了一顿,马上又继续了下去。

“你先安静一下吧。你那里离飞船已经非常近了。我们正在接近你的位置。一切等见了面再说。”

伊奈帆用的应该是他一直用的喉麦吧。斯雷因听不见什么背景音,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用什么样的方法追上自己。总不会是用腿跑吧?

当几辆没有开灯的迷彩面包车慢慢开到他眼前的时候,斯雷因觉得自己真不该做出那么奇怪的猜测。

最前面的面包车的门开了一条小缝。一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进来。”伊奈帆的声音在车内说道。

斯雷因深吸了一口气,抓住了伊奈帆的手,跳进了车厢。

伊奈帆,雪姐,马克芭蕾吉舰长,还有鞠户蹲在拆掉椅子的面包车内,驾驶和副驾驶则分别是韵子和妮娜。除了挡风玻璃之外的窗户全部都装了深色的单面玻璃。车子里面也没有开灯。伊奈帆和鞠户一人一个迷你手电筒,在车厢地板上平铺开的一张地图上指指点点。 

“大家……对……对不起。”斯雷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贸然的跑掉,弄得这么多人一起来帮他。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又感激又自责的心情。

“没什么好道歉的。在这里的都是自己自愿来的人。我们都亲眼见识了Aldnoah的力量,正好你又有潜入火星军的信心。我们可以一起行动。”马克芭蕾吉舰长一脸正色的说道。“我们还可以确定公主是否生还,并且将这汇报给俄罗斯总部,让地球方知道事情的真相。不过,斯雷因君……”马克芭蕾吉舰长看向被她的说的低下了头的斯雷因,不禁微笑了一下。他怎么说也只是个孩子嘛。“斯雷因,下次不要这样擅自跑走了。我们可不想再看见伊奈帆那么失魂落魄的样子。”

“啊??”

斯雷因差点惊叫出声,看向伊奈帆。

“舰长,你夸大其词了。”当事人仍然顶着面瘫脸慢慢说到。“我们还是讨论一下正经事吧。”

“那么,正经事就是——斯雷因你打算怎么办呢?我们到底是要进到皇帝的飞船里,还是去找公主大人和那个伯爵?”韵子从驾驶室里传过身来看向斯雷因。“这次可能要听你指挥了。我们对于火星的事情简直就是一无所知呀。”

“我想的是,既然飞船在这里,火星兵也在这里,我是迟早要进飞船的。”斯雷因接下韵子的话。“这计划的好处就是,因为我从小和公主长大,也坐过这艘皇家飞船,我还是知道里面房间的布局和构造的。”

“那太好了!”鞠户兴奋的拍了一下大腿。“那你进去后,岂不是轻车熟路?”

“最大的问题就是你要怎么进去。”妮娜插话道。“就这么直接接近火星军要求他们收留吗?”

“我希望的是能看见一些我认识的熟人,然后让他们带我去见公主或库鲁特欧伯爵。”斯雷因回到。“我也知道这么做有很大的风险。我们不知道皇帝带了多少人,所以我其实也是听天由命。”

“{根据目前的情报,皇帝似乎没有离开他的飞船的打算。倒是有很多火星军进了飞船。就像是他们知道飞船要到来,在附近做好准备一样。”雪姐指向他们面前的地图。“这样的话,皇帝可能没有带很多官兵。”

“另外的问题就是我们怎么跟着你进入飞船。”伊奈帆略显笨拙的动了动身子。斯雷因才想起来他胳膊上仍然打着石膏。“我可以通过GPS和通讯系统联系你,但是我们总不能一直坐在外面。”

“如果可以弄到火星军服的话应该没问题。”斯雷因解释道。“你们可以伪装成新兵。就算在扬陆城里,也不是每个人都互相认识的。”

“那怎么弄到多余的军服呢?”

“可能只能去抢了。” 鞠户叹了一口气。“放倒火星的哨兵然后换上他们的衣服,对吧?真是直截了当的方法。”

“如果我们知道公主在哪里就好了。”斯雷因低下了头。“她一向是关爱地球的,有可能直接给我们放行。”

“还是我们自己弄到衣服更实际一点。”马克芭蕾吉摇了摇头。“我们这次来了三十多个人,遇见几个哨兵应该没问题。重点是要有耐心,慢慢行动。”

“最好斯雷因能给我们大致画一个飞船的平面图,这样如果我们必须进入飞船却又走丢的话还可以清楚自己的方位。”雪姐看向斯雷因。

“好,那我们几个就去其他那几辆车通知一下了。”马克芭蕾吉随即就和雪姐和鞠户打开车门,离开了车子。韵子和妮娜也下了车,就像有默契一样。昏暗的车里只剩下了伊奈帆和斯雷因。

“拿着。”

“呃,这是什么?”

伊奈帆突然往他手里塞了一个东西。斯雷因好奇的看着这个小物品。

“臼齿麦克风。这样通讯起来更加隐蔽。声音质量可能不会特别好,但是你说什么我都能听见,也不会被别人发现。”

“……谢谢。”斯雷因接过这个自己没有用过的小道具,在伊奈帆的指点下成功的装进了嘴里。

“这样如果你和我们走散了,仍然还可以和我们保持联系。”

两人调整好了麦克风。伊奈帆用单手在键盘上打字,链接上了通讯频道。

“……最后你还是跟来了。你真的不害怕Aldnoah吗,伊奈帆?”

“……害怕。很害怕。”

斯雷因略显不快的看向伊奈帆。

“那你为什么来?还带了这么多人?”

伊奈帆没有回话,只是继续用单手打着字。

“伊奈帆,你……我只是不想让你再陷入危险。你这样做,我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不想让你替我去送死。”

“可是你还有那么多人希望你活下去,那么多人盼望着你战后回到他们的身边。相比之下,我没有那些包袱。我可以一个人——”

伊奈帆没有让斯雷因说下去。

伊奈帆的手在键盘上停下,转而伸到了斯雷因的脖子后面,将他拉向自己。碧绿的双眼惊讶的微微睁大,嘴唇微启,似乎想向伊奈帆提问。但是他还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就被伊奈帆的吻封住了他的嘴。

“唔……!”

两人的吻简单而迅速,仅仅是皮肤上的蜻蜓点水。斯雷因紧张的将自己从伊奈帆身边拉开,一个劲擦着嘴。唇瓣上的触觉仍然记忆犹新。

“我希望你活下去。我盼望着你能回到我的身边。不要一个人走……请不要一个人走。”

伊奈帆抬起头来,深红的眼眸中燃烧着斯雷因从没有在他眼中见过的感情。

“可是……我是火星人。”

“不,你是斯雷因。”

“伊奈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非常清楚。你呢?没有异议吗?”

斯雷因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当公主被杀死的时候,他曾经认为自己的人生已经不会再有光明和爱情。自从父亲去世后,公主就是他人生的一切,是支持他生命的希望。斯雷因甚至不再渴望活在这个没有她的世界,一度想放弃自己的一切。

但是只要是人类,就渴望着得到他人的关爱和自己的幸福。

他必须承认,伊奈帆在他的心里已经占有了无可替代的位置。

如果他现在就要离开这个世界的话,也许伊奈帆会成为他唯一的留恋吧。

他和公主的交情并不是长年累月互相交流所产生的感情。斯雷因知道,他对于公主的感情多半是自己在扬陆城备受歧视时,让自己不崩溃而创建出来的美好理想。而伊奈帆则活生生的站在他的眼前。唇上残留的温度,皮肤上留下的触感,伊奈帆眼中的渴望——所有这一切都是斯雷因没有经历过的。这是他从来没有允许自己体验过,但在同时又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的感情。

“我……我还是先出去吧!”

斯雷因再一次夺门而出。车门在他身后嘭的关上,震得车身微微一抖。

伊奈帆独自坐在黑暗而安静的车里,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斯雷因那么多年来,都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

他是属于命运的壮丽祭品,全然不知地被卷进火星和Aldnoah的诡异阴谋。和公主不一样,他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作为手无缚鸡之力的一名小兵,无论斯雷因如何挣扎,他似乎都逃不出几十年前从火星建国时就开始的这个扭曲的牢笼。

“斯雷因,Aldnoah,火星的皇室……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伊奈帆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他知道,他绝对不想再失去斯雷因了,绝对不要。

他已经不想再作为唯一的幸存者活下去了。

如果他不能将他救出这个地狱的话,那他会陪着他一直走到这条路的尽头。


下一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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